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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我再也找不到像你這麽好的人了。◎
初到倫敦的第一個晚上, 梁招月實在難以入睡。
黑暗不見一絲光亮的房間裏，她一直暗暗告訴自己，再怎麽擔心周雲川也要好好睡上一覺, 白天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, 如果夜裏沒休息好，她明天拿什麽精神去應對後面的事，以及照顧他。
如此重重心理預示下，她更加睡不著了。
一閉上眼, 種種恐怖的場面一次次在她面前演示, 每一次都和周雲川相關。
越到後面，她甚至連眼睛都不敢閉上了，更不敢在黑暗中獨處。
如此自我折磨了一會，實在無法得解, 她起床換了身衣服，然後又找了一件很厚的外套，只身前往醫院。
深夜時分的醫院靜悄悄的, 慘白的燈, 寂靜的走廊, 穿行其中，每走一步都是一種膽寒。
梁招月沒有搭乘電梯，而是走的階梯通道。
她走得很慢，可再怎麽慢, 抵達六樓，站在周雲川所在的那間病房門口時，時間也才過去不到六分鐘。
她走向他的時間原來竟然這麽短, 可她要等到能見上他, 和他說說話, 卻又那麽長。
重逢這麽長時間以來，梁招月第一次知道命運的無力感。
分別的那三年，就算她不主動去在意周雲川這個人，但他的消息總會無孔不入地傳到她耳旁，進入她的視野。
比如他又投資了什麽項目，又或者參與了哪個重量級的並購基金項目。
他的嗅覺向來靈敏，總能第一時間察覺上面的風向，次次都能比別人快一步抵達風口。
她瀏覽業內訊息的時候，有幾次翻到和他相關的新聞，底下的評論無不在感慨他這個人的敏銳程度。
她通常當作沒看見，鼠標一劃，這個界面就過去了。可事後，她又會去翻歷史記錄看當時的新聞報道。
那幾年，她能得到的關於他的消息，無一例外都是好的。
盡管那會她對他怨懟居多，也知道這個人可能終其一生都不會屬於她了，可她還是在心裏默默感恩命運對他的眷顧。
就算不能擁有這個人，她也希望他一生順遂。
她祈禱了三年，卻在這個人就快真真正正屬於她以後，面臨這樣的一個境地。
梁招月甚至有些自私地想，如果那晚他沒接到那個電話，如果他沒來倫敦，再往前推論，如果他……
她卻不敢再往下想了。
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，看著對面那片白色的窗戶布。
她仿佛能透過那塊布看到躺在床上的周雲川。
那個往日沈穩內斂的男人，如今脆弱不堪一擊地躺在那裏。
她多麽希望，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夢，是她做的一場噩夢，夢裏醒來，周雲川已經按照計劃坐上回國的飛機。又或者他臨時有什麽走不開的事情讓他取消或者延誤回國的機票，而這時她已經在過來找他的路上。
她多麽希望。
梁招月在走廊的座椅上坐到天亮。
當天邊露出魚肚白的時候，她到附近的便利店買了一次性的洗漱用品，拾掇好自己後，她又到便利店買了一杯咖啡，一個三明治。
回到醫院，看見醫護人員進出周雲川所在的病房，梁招月懵了一會，而後快步上前詢問情況。
周雲川醒了，而且精神挺好的，比預期還要好。
其實淩晨兩點多那會他醒來過一次，但思緒迷迷糊糊的，沒一會又睡過去了。
梁招月等在門口，隔著一扇門，聽著裏面傳來的各種專業術語，她聽得磕磕絆絆的，但拋去那些專業術語，她又是欣慰的。
周雲川沒什麽太大的問題。
護士和醫生出來的時候，她顧不上什麽淡定了，徑直問可不可以進去看她的愛人。
醫生點頭說可以。
梁招月都忘記說謝謝了，她即刻走向病房。
這是她第一次這麽失態，完全忘記無論發生什麽事，都該做到面面俱到的。
她站在門口，望著病床上的人，竟然是有些想哭的。
她想走過去，和周雲川好好說說話，訴說她的思念，訴說她的擔憂，卻發現到了門口，她又寸步難行。
她的愛人，怎麽這般破碎地躺在床上，連呼吸都像是奢侈。
他不該是這樣的。
周雲川虛弱地朝她笑了下，他想開口說話，卻發現難以發出聲。
他似乎也覺得抱歉，笑意有些苦澀。
梁招月忍不住流淚，她別開眼，擦掉臉上的淚水，笑著朝他走過去。
走到病床前了，她看著躺在床上的他，擡起的手卻不知道該碰他哪裏。
她感覺只要她一碰，他就快碎掉了。
從前那麽意氣風發的一個人，現在卻滿是傷痕累累。
梁招月再一次很沒有骨氣地哭了。
周雲川的左手沒有怎麽受傷，只有一點皮肉傷，他擡起手，抹掉她臉上的淚水。
他的指腹有點冰，落在她的臉上，那陣涼意很是明顯。
他像是也察覺了，就要抽回手，梁招月順勢抓住他欲抽回去的手，她用雙手握住，低頭抵在上面，說：“我想你了，周雲川。”
“我很想你。”
淚水自眼眶滑落，有些落在病床上，有些流在周雲川的手上。
他說不出話，只得用小拇指輕輕刮了刮她的手掌。
以前她也喜歡這麽逗弄他。
在她看來，這是很親昵的一種行為。
眼下，梁招月卻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。
她看著他，說：“我等了你好久。”
他點點頭，像是在說他知道，又像是在說，對不起讓她久等了。
梁招月親了親他的手，說：“以後別再丟下我了，我很害怕等待。”
他握緊她的手，又是點點頭。
這時護士敲門進來，到了給周雲川的嘴唇沾生理鹽水的時間。
梁招月說她來就好。
護士沒說什麽，只交代了些註意事項，然後就離開了。
梁招月拿著棉簽，沾著生理鹽水幫他擦拭嘴唇。
她一邊幫他擦拭，一邊眼淚忍不住往下落。
她應該笑的，越是緊張越是沈重的氛圍下，她應該穩住的，最起碼在他面前她不能流淚也不能悲傷的，她不能把這種負面的情緒傳達給他。
可她還是忍不住。
天知道從她接到那個電話開始，到抵達這邊的醫院，在奔赴過來的那十幾個小時裏，她是受著怎麽樣的折磨。
她真的很害怕被丟下。
梁招月垂下手，淚眼朦朧地看了周雲川一會，她坐在椅子上，左手握著他的左手，趴在病床的欄桿上，崩潰大哭。
是一種如釋重負的哭泣。
哭泣他沒有狠心將她落下。
哭泣她們來得及還能擁有以後。
周雲川並沒有勸她，雖然他這會說不出話，但是他還可以有其他方式勸她，但他並沒有，他只是用自己被她抓住的手，輕輕地在她指腹摩挲著。
他在用這種方式感同身受她的悲傷。
-
徐明恒趕來醫院時，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幕。
一個俯首哭泣，一個神色虛弱卻又一動不動。
很怪異卻又很和諧的一幕，仿佛他們就是磁場同頻的一對，至於旁人是完全插不進去的。
她們也完全不在意旁人。
徐明恒不忍心上前打擾，靜靜站在門口等候。
大約過了十來分鐘，梁招月總算止住自己的悲傷，她擦了擦眼淚，繼續起身給周雲川擦拭嘴唇。
徐明恒就是在這個時候敲門的。
屋裏的兩個人齊齊朝他看來，徐明恒有些尷尬，這時他就像是個碩大的電燈泡。
他笑著走進去，說：“兄弟，沒事了吧。”
周雲川點了點頭。
徐明恒臉上的笑意戛然而止，眼眶頓時紅了，他說：“我家女兒還缺個妹妹呢，你可得說話算話。”
周雲川又是點點頭。
徐明恒看著，頓時轉過頭，仰臉望著天花板。
病房沈默片刻。
梁招月握住周雲川的左手，說：“我們去看過阿姨了，她沒什麽事，徐明恒幫她安排了另外的病房，不會被那個人找到。”
話落，梁招月隨即感到自己的左手被緊緊握住。
周雲川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她。
梁招月笑著說：“你放心，這次有我們這麽多人幫她，她一定可以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。”
握住自己的那股勁道又緊了些。
梁招月完全不顧還有徐明恒在場，她低下頭，親了親周雲川的手，說：“這次我們一起努力。”
次日早上八點，醫生再一次過來查看周雲川的情況，經過一系列檢查，得到的結果是，周雲川徹底沒什麽事了，只需臥床靜養。
梁招月站在一旁，聽著醫生的話，雙手緊緊纏在一起，她和醫生說了聲，又送醫生到了門外，詢問了許多註意的問題，二十分鐘後，她再次推門進來。
周雲川又睡著了。
沈睡中的他，有種平日所沒有的溫和沈靜，仿佛收起了所有的利爪，回到了最原始的毫無侵略攻擊的狀態。
梁招月看了看他，隨後輕聲掩上門離開。
孟望夕被徐明恒安排在8樓。
一間高級VIP病房，房門口有保鏢把守。
梁招月敲門進去的時候，孟望夕正坐在窗戶前曬太陽。
倫敦的氣候常年並不太好，大多陰雨綿綿的情況居多。今天倒是難得出了個艷陽天。
她聽到聲音，轉過頭來，見是梁招月，她笑著說：“你來了。”
周雲川的眉眼像極了她，她這麽笑著和自己說的時候，梁招月莫名覺得心酸。
孟望夕看出來了，起身就要過來，她雖然只有手骨折了，但身上的擦傷以及撞擊創傷也有，梁招月趕緊快步走上前扶助她。
孟望夕說：“雲川還好嗎？”
梁招月蹲下身，幫她把膝蓋上的毛毯拾掇好，說：“挺好的，剛剛醫生說他沒什麽太大的問題，剩下的就是需要好好靜養，慢慢恢覆，他剛才睡著了，睡得很好。”
“那就好，辛苦這個孩子了。”
梁招月緘默了好一會，才說：“我聽安安講他幾年前幫您聯系過宋教授，但您那時沒有見，這次我拜托朋友再次聯系上她了，最近她正好要來倫敦這邊來學習，您要不要見見她？”
孟望夕微仰起臉，直視著那刺眼的太陽光，說：“那就麻煩你幫忙阿姨安排了。”
梁招月心緒略微輕松了些，然後說：“您先好好休息幾天，過幾天我再麻煩宋教授過來一趟。”
孟望夕說：“好。”
話題到了這邊就斷了。
明亮的病房裏一片沈寂。
陽光到底太過刺眼，梁招月怕孟望夕這麽直面接受暴曬，她的皮膚會受不住，問：“我幫您轉下椅子的方向？聽說曬背的效果也挺好的。”
她的手就摁在輪椅的兩個扶手，只要孟望夕一點頭，她就能立馬幫她換個方向。
孟望夕卻是握住她的手背，說：“曬曬好，曬一曬去去塵氣。”
梁招月沒再堅持，陪著她。
中午十一點左右，看護敲門進來輔助孟望夕進食，梁招月沒再多留就此返回六樓。
因為徐明恒發信息告訴她，周雲川醒了。
她快步跑下樓，站在病房門口時，她緩了會呼吸，敲門進去。
-
來到倫敦的第一周，梁招月放下了國內所有的事，一心一意陪著周雲川。
在悉心的照顧下，第四天的時候，周雲川能開口說話了，第七天的時候，他能順利進食了。
雖然吃的還是流食了，但是總算不用經過特殊處理，再通過管子輸送到他身體裏。
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前進。
梁招月覺得，只要再過一段時間，周雲川便能恢覆從前的樣子。
那天傍晚，在護工離開後，兩人面對面坐著吃東西。
梁招月給他夾了很多青菜，幾乎是要堆成小山的形狀。
周雲川不免笑道：“要吃這麽多草嗎？”
他並不怎麽喜歡吃青菜，梁招月假裝不滿地瞪了他一眼，說：“謹遵醫囑，醫生說什麽我們就做什麽，你別不聽話。”
不聽話。
聽著這充滿耐心的游說，顯然把他當成小孩子了。
周雲川想笑，但一笑，胸腔就跟著疼，這時候梁招月就特別著急和緊張，說：“就不能好好愛惜自己嗎？你總是喜歡做一些不利於自己的事。”
看著她臉上的擔心，周雲川放下湯匙，改為握住她的手，說：“來這邊一周多了，國內的工作不做了嗎？”
她毫不在意地嗯了聲，說：“工作是做不完的，可你只有一個，就算這份工作沒了，我還可以再找，憑我的實力還怕找不到更好的嗎？但你就不同了。”
她聲音低低的：“我再也找不到像你這麽好的人了。”
她看了他眼，見他一雙漆黑的眼眸緊緊盯著自己。她也不害羞就這麽直白地跟他表達自己的情意。
更有甚者，她還想要和他說更多：“你不知道我有多珍惜你，所以就算是看在這世上還有人這麽在意你的情況下，請你也好好善待自己。”
周雲川胸腔微微滾燙。
窗外光亮幽黑，獨屬於醫院的消毒水的味道格外明顯，可就是在這麽一個不是那麽合時宜的境況下，她跟他表白，跟他講，他對她而言有多麽重要。
周雲川摸著她的手掌心，說：“知道出事的那一刻我在想什麽？”
這是自那天事情發生後，兩人第一次談起，還是由他主動提起的，她抿抿唇，就問：“你在想什麽？”
他笑著，笑得很發自肺腑，說的話同樣亦然。
他說：“我在向神明祈禱，我不能有事，有人還在等我回去。”他虛握緊她的手掌，說，“好在神明聽到了我的迫切需求，讓我還能坐在這裏，繼續和你談以後。”
他從來不信神明，是個無神論者，可強大如他，也有脆弱害怕的時候。
也會向寄托於蒼渺的神明，祈求一絲希望。
梁招月看著他，說：“這次過年回臨城，我們去南普陀拜拜，神明保佑了你，完成了你的心願，我們去添香油錢還願。”
說著她想起什麽，又說，“你在北城長大，我們先去雍和宮拜拜。”
周雲川嗯了聲，說：“都聽你的。”
難得他有不用商量的時候，梁招月說：“既然都聽我的，那就先把青菜吃了。一個菜葉子也不許留。”
周雲川神情莫名嚴肅。
她說：“這次別想把我支開，我會盯著你吃完。”
周雲川無奈地嘆了聲氣，繼而拿起湯匙。
青菜事先被梁招月叮囑阿姨處理過，很方便入口。
周雲川的吃相很是儒雅，梁招月看著看著，趁著他沒發現的間隙，拿出手機打開相機。
哢嚓——
安靜的病房裏，突然想起一道聲音。
周雲川聞聲擡頭，淡淡笑著看了看她手裏的手機，隨後視線上移，落在她的臉上。
梁招月拿著手機，眨眨眼。
她忘記關聲音了。
還有比偷偷拍照被當事人抓到，更為尷尬的事嗎。
好像沒有。
梁招月故作淡定：“這是你後來給我的新手機，我還沒好好研究過，正好拿你練練手，看裏面的相機照人怎麽樣。”
她一慌張，就容易顧左右而言他，整個人看來都忙碌極了，周雲川笑著，說：“那你覺得相機照人的畫質如何？”
哦？
竟然不抓著她的行為趁機逗趣，反而註意力都在她身上了。
她臨時說的一個借口被他這般重視，梁招月那股慌張慢慢淡去，她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，說：“還行，我挺滿意的。”
周雲川伸手，見她握緊手機不動，他便揚揚眉，說：“我看看你拍的。”
下午剛給他處理過胡子，桌上還有一面小鏡子，她想也沒想，就把小鏡子遞過去，說：“那就用這個看吧，都差不多的。”
周雲川卻不肯，說：“我想看看我在你的眼裏是什麽樣子的。”
梁招月心有不忍，說：“當然是最帥的了。”
他依舊伸手要手機。
不得已，梁招月只能拿給他。
屏幕上，他穿著病服，皮膚蒼白，能讓人覺得還算熟悉的便是他笑著的眉眼，還有幾分從前的模樣，可在這之外，他看不上去比從前的模樣，還是差了一大截。
這也是梁招月在看到拍攝的照片後，著急轉移話題的原因。
他在她的眼裏，應該是完美得沒有一絲瑕疵。
他理應美好而強大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桎梏在病床上，連動一下都要費上好大的力氣。
梁招月忐忑地看著他。
周雲川看了一會，擡起頭，說：“以後多拍拍我。”
梁招月心裏一澀，說：“拍你做什麽，占我手機內存，再說了，拍照有什麽意思，像你說的只能看又不能真實摸到，你倒不如時時跟在我身邊。”
他竟然不假思索地說好。
梁招月有些想笑：“真的？工作不要了？還天天跟在我身邊。”
他合起手機放在桌上，說：“工作沒那麽重要了，以後我多多空出時間陪你。”
梁招月抿唇，說：“那我要工作呢，都不工作賺錢了，誰來養家。”
“我目前名下的資產讓我們順遂無虞過完這輩子應該不是問題。”
梁招月揪了會手指，擡起頭看他，問：“就我們兩個嗎？”
周雲川正要點頭，就聽見他說：“那孩子呢？你總不能忘了把孩子的份算進去吧。”
周雲川徹底怔住。
大約過了兩分鐘，他捂住胸口不斷咳嗽，臉龐耳朵微微泛紅。
梁招月慌了，一邊幫他順背一邊按電鈴。
沒一會，醫生和護士推門進來。
梁招月簡短說了下他的情況，然後退到一旁，讓出位置。
醫生和護士扶著周雲川躺下，而後開始觀察。
只是心急而導致的咳嗦。
醫生說，是他太激動了，而後叮囑梁招月，這時候病人不能受到刺激，他當時胸口的撞擊還沒全部恢覆，在這期間，病人的情緒要保持平靜。
醫生和護士離開後，梁招月看著周雲川，又是笑又是哭，她說：“你有什麽好激動的？快嚇壞我了。”
周雲川朝她伸手，她走過去，把手放在他的手裏，周雲川緊緊握著，說：“我應該沒有記錯，這是你第一次和我說孩子。”
梁招月說：“你不喜歡嗎？”
他搖搖頭說：“我很喜歡，所以才會那麽激動。”
“那你把身體養好，明後年我們看看情況，要個孩子吧。”
周雲川身體一瞬間僵住。
梁招月感受到了，立馬提醒他：“你別再激動了，剛才的事我經歷一次就夠了。”
她受不了這番驚嚇的。
周雲川把臉頰貼在她的手上，像是安撫，又像是傳達自己的喜悅，“招月，謝謝你。”
梁招月說：“不用這麽客氣，我才不是因為你呢，”她頓了下，繼續說，“我很喜歡孩子的，我只是……”
她倏的停住，沒再往下說。
一股溫熱的鼻息貼在她的手心裏，讓她渾身一個顫栗。
周雲川說：“今年才剛開始，我卻已經在期待明年了。招月，謝謝你給我這份期待。”
梁招月站在外面的洗手間洗餐具的時候，心想，這對她來說，何嘗不是一份期待呢。
經過這次的事件教訓，她已經不想再等再慢慢來了。
她想抓緊每分每秒，和他做任何想做的事。
而且只要一想到她和他的家，除了她和他兩個人，未來還會再增加一個人，或者還有更多的人。
那是比圓滿還要更圓滿的事。
期待的人，何止他一個。
梁招月胸腔的位置漲漲的，怕周雲川看出來，她借口來到外面的衛生間洗餐具。
洗完餐具，手機響了，是陸平打來的。
照例關心了下她這邊的情況，得知周雲川的情況正一步步好轉，他也放心，隨後問起工作上的事。
這時國內是淩晨兩點多了，他能這會打來電話，恐怕是工作上的急事，梁招月將餐盒放在一邊，走到邊上接。
講了大概半小時之久，通話結束。
梁招月回到走廊，拿起桌上的餐盒，往回走，忽的，不遠處傳來一陣謾罵聲，期間還夾著東西摔在地上的破碎聲。
雖然醫院裏邊發生什麽事都不足為奇，畢竟每天這裏都上演各種奇葩事件，但梁招月聽著聲音傳來的方向，怎麽都覺得不對勁。
那方向好像是周雲川的房間。
這個猜測一起，她快步朝前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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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我再也找不到像你這麽好的人了。◎
初到倫敦的第一個晚上, 梁招月實在難以入睡。
黑暗不見一絲光亮的房間裏，她一直暗暗告訴自己，再怎麽擔心周雲川也要好好睡上一覺, 白天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, 如果夜裏沒休息好，她明天拿什麽精神去應對後面的事，以及照顧他。
如此重重心理預示下，她更加睡不著了。
一閉上眼, 種種恐怖的場面一次次在她面前演示, 每一次都和周雲川相關。
越到後面，她甚至連眼睛都不敢閉上了，更不敢在黑暗中獨處。
如此自我折磨了一會，實在無法得解, 她起床換了身衣服，然後又找了一件很厚的外套，只身前往醫院。
深夜時分的醫院靜悄悄的, 慘白的燈, 寂靜的走廊, 穿行其中，每走一步都是一種膽寒。
梁招月沒有搭乘電梯，而是走的階梯通道。
她走得很慢，可再怎麽慢, 抵達六樓，站在周雲川所在的那間病房門口時，時間也才過去不到六分鐘。
她走向他的時間原來竟然這麽短, 可她要等到能見上他, 和他說說話, 卻又那麽長。
重逢這麽長時間以來，梁招月第一次知道命運的無力感。
分別的那三年，就算她不主動去在意周雲川這個人，但他的消息總會無孔不入地傳到她耳旁，進入她的視野。
比如他又投資了什麽項目，又或者參與了哪個重量級的並購基金項目。
他的嗅覺向來靈敏，總能第一時間察覺上面的風向，次次都能比別人快一步抵達風口。
她瀏覽業內訊息的時候，有幾次翻到和他相關的新聞，底下的評論無不在感慨他這個人的敏銳程度。
她通常當作沒看見，鼠標一劃，這個界面就過去了。可事後，她又會去翻歷史記錄看當時的新聞報道。
那幾年，她能得到的關於他的消息，無一例外都是好的。
盡管那會她對他怨懟居多，也知道這個人可能終其一生都不會屬於她了，可她還是在心裏默默感恩命運對他的眷顧。
就算不能擁有這個人，她也希望他一生順遂。
她祈禱了三年，卻在這個人就快真真正正屬於她以後，面臨這樣的一個境地。
梁招月甚至有些自私地想，如果那晚他沒接到那個電話，如果他沒來倫敦，再往前推論，如果他……
她卻不敢再往下想了。
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，看著對面那片白色的窗戶布。
她仿佛能透過那塊布看到躺在床上的周雲川。
那個往日沈穩內斂的男人，如今脆弱不堪一擊地躺在那裏。
她多麽希望，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夢，是她做的一場噩夢，夢裏醒來，周雲川已經按照計劃坐上回國的飛機。又或者他臨時有什麽走不開的事情讓他取消或者延誤回國的機票，而這時她已經在過來找他的路上。
她多麽希望。
梁招月在走廊的座椅上坐到天亮。
當天邊露出魚肚白的時候，她到附近的便利店買了一次性的洗漱用品，拾掇好自己後，她又到便利店買了一杯咖啡，一個三明治。
回到醫院，看見醫護人員進出周雲川所在的病房，梁招月懵了一會，而後快步上前詢問情況。
周雲川醒了，而且精神挺好的，比預期還要好。
其實淩晨兩點多那會他醒來過一次，但思緒迷迷糊糊的，沒一會又睡過去了。
梁招月等在門口，隔著一扇門，聽著裏面傳來的各種專業術語，她聽得磕磕絆絆的，但拋去那些專業術語，她又是欣慰的。
周雲川沒什麽太大的問題。
護士和醫生出來的時候，她顧不上什麽淡定了，徑直問可不可以進去看她的愛人。
醫生點頭說可以。
梁招月都忘記說謝謝了，她即刻走向病房。
這是她第一次這麽失態，完全忘記無論發生什麽事，都該做到面面俱到的。
她站在門口，望著病床上的人，竟然是有些想哭的。
她想走過去，和周雲川好好說說話，訴說她的思念，訴說她的擔憂，卻發現到了門口，她又寸步難行。
她的愛人，怎麽這般破碎地躺在床上，連呼吸都像是奢侈。
他不該是這樣的。
周雲川虛弱地朝她笑了下，他想開口說話，卻發現難以發出聲。
他似乎也覺得抱歉，笑意有些苦澀。
梁招月忍不住流淚，她別開眼，擦掉臉上的淚水，笑著朝他走過去。
走到病床前了，她看著躺在床上的他，擡起的手卻不知道該碰他哪裏。
她感覺只要她一碰，他就快碎掉了。
從前那麽意氣風發的一個人，現在卻滿是傷痕累累。
梁招月再一次很沒有骨氣地哭了。
周雲川的左手沒有怎麽受傷，只有一點皮肉傷，他擡起手，抹掉她臉上的淚水。
他的指腹有點冰，落在她的臉上，那陣涼意很是明顯。
他像是也察覺了，就要抽回手，梁招月順勢抓住他欲抽回去的手，她用雙手握住，低頭抵在上面，說：“我想你了，周雲川。”
“我很想你。”
淚水自眼眶滑落，有些落在病床上，有些流在周雲川的手上。
他說不出話，只得用小拇指輕輕刮了刮她的手掌。
以前她也喜歡這麽逗弄他。
在她看來，這是很親昵的一種行為。
眼下，梁招月卻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。
她看著他，說：“我等了你好久。”
他點點頭，像是在說他知道，又像是在說，對不起讓她久等了。
梁招月親了親他的手，說：“以後別再丟下我了，我很害怕等待。”
他握緊她的手，又是點點頭。
這時護士敲門進來，到了給周雲川的嘴唇沾生理鹽水的時間。
梁招月說她來就好。
護士沒說什麽，只交代了些註意事項，然後就離開了。
梁招月拿著棉簽，沾著生理鹽水幫他擦拭嘴唇。
她一邊幫他擦拭，一邊眼淚忍不住往下落。
她應該笑的，越是緊張越是沈重的氛圍下，她應該穩住的，最起碼在他面前她不能流淚也不能悲傷的，她不能把這種負面的情緒傳達給他。
可她還是忍不住。
天知道從她接到那個電話開始，到抵達這邊的醫院，在奔赴過來的那十幾個小時裏，她是受著怎麽樣的折磨。
她真的很害怕被丟下。
梁招月垂下手，淚眼朦朧地看了周雲川一會，她坐在椅子上，左手握著他的左手，趴在病床的欄桿上，崩潰大哭。
是一種如釋重負的哭泣。
哭泣他沒有狠心將她落下。
哭泣她們來得及還能擁有以後。
周雲川並沒有勸她，雖然他這會說不出話，但是他還可以有其他方式勸她，但他並沒有，他只是用自己被她抓住的手，輕輕地在她指腹摩挲著。
他在用這種方式感同身受她的悲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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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明恒趕來醫院時，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幕。
一個俯首哭泣，一個神色虛弱卻又一動不動。
很怪異卻又很和諧的一幕，仿佛他們就是磁場同頻的一對，至於旁人是完全插不進去的。
她們也完全不在意旁人。
徐明恒不忍心上前打擾，靜靜站在門口等候。
大約過了十來分鐘，梁招月總算止住自己的悲傷，她擦了擦眼淚，繼續起身給周雲川擦拭嘴唇。
徐明恒就是在這個時候敲門的。
屋裏的兩個人齊齊朝他看來，徐明恒有些尷尬，這時他就像是個碩大的電燈泡。
他笑著走進去，說：“兄弟，沒事了吧。”
周雲川點了點頭。
徐明恒臉上的笑意戛然而止，眼眶頓時紅了，他說：“我家女兒還缺個妹妹呢，你可得說話算話。”
周雲川又是點點頭。
徐明恒看著，頓時轉過頭，仰臉望著天花板。
病房沈默片刻。
梁招月握住周雲川的左手，說：“我們去看過阿姨了，她沒什麽事，徐明恒幫她安排了另外的病房，不會被那個人找到。”
話落，梁招月隨即感到自己的左手被緊緊握住。
周雲川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她。
梁招月笑著說：“你放心，這次有我們這麽多人幫她，她一定可以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。”
握住自己的那股勁道又緊了些。
梁招月完全不顧還有徐明恒在場，她低下頭，親了親周雲川的手，說：“這次我們一起努力。”
次日早上八點，醫生再一次過來查看周雲川的情況，經過一系列檢查，得到的結果是，周雲川徹底沒什麽事了，只需臥床靜養。
梁招月站在一旁，聽著醫生的話，雙手緊緊纏在一起，她和醫生說了聲，又送醫生到了門外，詢問了許多註意的問題，二十分鐘後，她再次推門進來。
周雲川又睡著了。
沈睡中的他，有種平日所沒有的溫和沈靜，仿佛收起了所有的利爪，回到了最原始的毫無侵略攻擊的狀態。
梁招月看了看他，隨後輕聲掩上門離開。
孟望夕被徐明恒安排在8樓。
一間高級VIP病房，房門口有保鏢把守。
梁招月敲門進去的時候，孟望夕正坐在窗戶前曬太陽。
倫敦的氣候常年並不太好，大多陰雨綿綿的情況居多。今天倒是難得出了個艷陽天。
她聽到聲音，轉過頭來，見是梁招月，她笑著說：“你來了。”
周雲川的眉眼像極了她，她這麽笑著和自己說的時候，梁招月莫名覺得心酸。
孟望夕看出來了，起身就要過來，她雖然只有手骨折了，但身上的擦傷以及撞擊創傷也有，梁招月趕緊快步走上前扶助她。
孟望夕說：“雲川還好嗎？”
梁招月蹲下身，幫她把膝蓋上的毛毯拾掇好，說：“挺好的，剛剛醫生說他沒什麽太大的問題，剩下的就是需要好好靜養，慢慢恢覆，他剛才睡著了，睡得很好。”
“那就好，辛苦這個孩子了。”
梁招月緘默了好一會，才說：“我聽安安講他幾年前幫您聯系過宋教授，但您那時沒有見，這次我拜托朋友再次聯系上她了，最近她正好要來倫敦這邊來學習，您要不要見見她？”
孟望夕微仰起臉，直視著那刺眼的太陽光，說：“那就麻煩你幫忙阿姨安排了。”
梁招月心緒略微輕松了些，然後說：“您先好好休息幾天，過幾天我再麻煩宋教授過來一趟。”
孟望夕說：“好。”
話題到了這邊就斷了。
明亮的病房裏一片沈寂。
陽光到底太過刺眼，梁招月怕孟望夕這麽直面接受暴曬，她的皮膚會受不住，問：“我幫您轉下椅子的方向？聽說曬背的效果也挺好的。”
她的手就摁在輪椅的兩個扶手，只要孟望夕一點頭，她就能立馬幫她換個方向。
孟望夕卻是握住她的手背，說：“曬曬好，曬一曬去去塵氣。”
梁招月沒再堅持，陪著她。
中午十一點左右，看護敲門進來輔助孟望夕進食，梁招月沒再多留就此返回六樓。
因為徐明恒發信息告訴她，周雲川醒了。
她快步跑下樓，站在病房門口時，她緩了會呼吸，敲門進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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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到倫敦的第一周，梁招月放下了國內所有的事，一心一意陪著周雲川。
在悉心的照顧下，第四天的時候，周雲川能開口說話了，第七天的時候，他能順利進食了。
雖然吃的還是流食了，但是總算不用經過特殊處理，再通過管子輸送到他身體裏。
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前進。
梁招月覺得，只要再過一段時間，周雲川便能恢覆從前的樣子。
那天傍晚，在護工離開後，兩人面對面坐著吃東西。
梁招月給他夾了很多青菜，幾乎是要堆成小山的形狀。
周雲川不免笑道：“要吃這麽多草嗎？”
他並不怎麽喜歡吃青菜，梁招月假裝不滿地瞪了他一眼，說：“謹遵醫囑，醫生說什麽我們就做什麽，你別不聽話。”
不聽話。
聽著這充滿耐心的游說，顯然把他當成小孩子了。
周雲川想笑，但一笑，胸腔就跟著疼，這時候梁招月就特別著急和緊張，說：“就不能好好愛惜自己嗎？你總是喜歡做一些不利於自己的事。”
看著她臉上的擔心，周雲川放下湯匙，改為握住她的手，說：“來這邊一周多了，國內的工作不做了嗎？”
她毫不在意地嗯了聲，說：“工作是做不完的，可你只有一個，就算這份工作沒了，我還可以再找，憑我的實力還怕找不到更好的嗎？但你就不同了。”
她聲音低低的：“我再也找不到像你這麽好的人了。”
她看了他眼，見他一雙漆黑的眼眸緊緊盯著自己。她也不害羞就這麽直白地跟他表達自己的情意。
更有甚者，她還想要和他說更多：“你不知道我有多珍惜你，所以就算是看在這世上還有人這麽在意你的情況下，請你也好好善待自己。”
周雲川胸腔微微滾燙。
窗外光亮幽黑，獨屬於醫院的消毒水的味道格外明顯，可就是在這麽一個不是那麽合時宜的境況下，她跟他表白，跟他講，他對她而言有多麽重要。
周雲川摸著她的手掌心，說：“知道出事的那一刻我在想什麽？”
這是自那天事情發生後，兩人第一次談起，還是由他主動提起的，她抿抿唇，就問：“你在想什麽？”
他笑著，笑得很發自肺腑，說的話同樣亦然。
他說：“我在向神明祈禱，我不能有事，有人還在等我回去。”他虛握緊她的手掌，說，“好在神明聽到了我的迫切需求，讓我還能坐在這裏，繼續和你談以後。”
他從來不信神明，是個無神論者，可強大如他，也有脆弱害怕的時候。
也會向寄托於蒼渺的神明，祈求一絲希望。
梁招月看著他，說：“這次過年回臨城，我們去南普陀拜拜，神明保佑了你，完成了你的心願，我們去添香油錢還願。”
說著她想起什麽，又說，“你在北城長大，我們先去雍和宮拜拜。”
周雲川嗯了聲，說：“都聽你的。”
難得他有不用商量的時候，梁招月說：“既然都聽我的，那就先把青菜吃了。一個菜葉子也不許留。”
周雲川神情莫名嚴肅。
她說：“這次別想把我支開，我會盯著你吃完。”
周雲川無奈地嘆了聲氣，繼而拿起湯匙。
青菜事先被梁招月叮囑阿姨處理過，很方便入口。
周雲川的吃相很是儒雅，梁招月看著看著，趁著他沒發現的間隙，拿出手機打開相機。
哢嚓——
安靜的病房裏，突然想起一道聲音。
周雲川聞聲擡頭，淡淡笑著看了看她手裏的手機，隨後視線上移，落在她的臉上。
梁招月拿著手機，眨眨眼。
她忘記關聲音了。
還有比偷偷拍照被當事人抓到，更為尷尬的事嗎。
好像沒有。
梁招月故作淡定：“這是你後來給我的新手機，我還沒好好研究過，正好拿你練練手，看裏面的相機照人怎麽樣。”
她一慌張，就容易顧左右而言他，整個人看來都忙碌極了，周雲川笑著，說：“那你覺得相機照人的畫質如何？”
哦？
竟然不抓著她的行為趁機逗趣，反而註意力都在她身上了。
她臨時說的一個借口被他這般重視，梁招月那股慌張慢慢淡去，她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，說：“還行，我挺滿意的。”
周雲川伸手，見她握緊手機不動，他便揚揚眉，說：“我看看你拍的。”
下午剛給他處理過胡子，桌上還有一面小鏡子，她想也沒想，就把小鏡子遞過去，說：“那就用這個看吧，都差不多的。”
周雲川卻不肯，說：“我想看看我在你的眼裏是什麽樣子的。”
梁招月心有不忍，說：“當然是最帥的了。”
他依舊伸手要手機。
不得已，梁招月只能拿給他。
屏幕上，他穿著病服，皮膚蒼白，能讓人覺得還算熟悉的便是他笑著的眉眼，還有幾分從前的模樣，可在這之外，他看不上去比從前的模樣，還是差了一大截。
這也是梁招月在看到拍攝的照片後，著急轉移話題的原因。
他在她的眼裏，應該是完美得沒有一絲瑕疵。
他理應美好而強大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桎梏在病床上，連動一下都要費上好大的力氣。
梁招月忐忑地看著他。
周雲川看了一會，擡起頭，說：“以後多拍拍我。”
梁招月心裏一澀，說：“拍你做什麽，占我手機內存，再說了，拍照有什麽意思，像你說的只能看又不能真實摸到，你倒不如時時跟在我身邊。”
他竟然不假思索地說好。
梁招月有些想笑：“真的？工作不要了？還天天跟在我身邊。”
他合起手機放在桌上，說：“工作沒那麽重要了，以後我多多空出時間陪你。”
梁招月抿唇，說：“那我要工作呢，都不工作賺錢了，誰來養家。”
“我目前名下的資產讓我們順遂無虞過完這輩子應該不是問題。”
梁招月揪了會手指，擡起頭看他，問：“就我們兩個嗎？”
周雲川正要點頭，就聽見他說：“那孩子呢？你總不能忘了把孩子的份算進去吧。”
周雲川徹底怔住。
大約過了兩分鐘，他捂住胸口不斷咳嗽，臉龐耳朵微微泛紅。
梁招月慌了，一邊幫他順背一邊按電鈴。
沒一會，醫生和護士推門進來。
梁招月簡短說了下他的情況，然後退到一旁，讓出位置。
醫生和護士扶著周雲川躺下，而後開始觀察。
只是心急而導致的咳嗦。
醫生說，是他太激動了，而後叮囑梁招月，這時候病人不能受到刺激，他當時胸口的撞擊還沒全部恢覆，在這期間，病人的情緒要保持平靜。
醫生和護士離開後，梁招月看著周雲川，又是笑又是哭，她說：“你有什麽好激動的？快嚇壞我了。”
周雲川朝她伸手，她走過去，把手放在他的手裏，周雲川緊緊握著，說：“我應該沒有記錯，這是你第一次和我說孩子。”
梁招月說：“你不喜歡嗎？”
他搖搖頭說：“我很喜歡，所以才會那麽激動。”
“那你把身體養好，明後年我們看看情況，要個孩子吧。”
周雲川身體一瞬間僵住。
梁招月感受到了，立馬提醒他：“你別再激動了，剛才的事我經歷一次就夠了。”
她受不了這番驚嚇的。
周雲川把臉頰貼在她的手上，像是安撫，又像是傳達自己的喜悅，“招月，謝謝你。”
梁招月說：“不用這麽客氣，我才不是因為你呢，”她頓了下，繼續說，“我很喜歡孩子的，我只是……”
她倏的停住，沒再往下說。
一股溫熱的鼻息貼在她的手心裏，讓她渾身一個顫栗。
周雲川說：“今年才剛開始，我卻已經在期待明年了。招月，謝謝你給我這份期待。”
梁招月站在外面的洗手間洗餐具的時候，心想，這對她來說，何嘗不是一份期待呢。
經過這次的事件教訓，她已經不想再等再慢慢來了。
她想抓緊每分每秒，和他做任何想做的事。
而且只要一想到她和他的家，除了她和他兩個人，未來還會再增加一個人，或者還有更多的人。
那是比圓滿還要更圓滿的事。
期待的人，何止他一個。
梁招月胸腔的位置漲漲的，怕周雲川看出來，她借口來到外面的衛生間洗餐具。
洗完餐具，手機響了，是陸平打來的。
照例關心了下她這邊的情況，得知周雲川的情況正一步步好轉，他也放心，隨後問起工作上的事。
這時國內是淩晨兩點多了，他能這會打來電話，恐怕是工作上的急事，梁招月將餐盒放在一邊，走到邊上接。
講了大概半小時之久，通話結束。
梁招月回到走廊，拿起桌上的餐盒，往回走，忽的，不遠處傳來一陣謾罵聲，期間還夾著東西摔在地上的破碎聲。
雖然醫院裏邊發生什麽事都不足為奇，畢竟每天這裏都上演各種奇葩事件，但梁招月聽著聲音傳來的方向，怎麽都覺得不對勁。
那方向好像是周雲川的房間。
這個猜測一起，她快步朝前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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